会员首页

外交杂志:中国的两洋战略让印度进退两难

研究南亚政治的新加坡国立大学的客座教授C. Raja Mohan在外交政策杂志上发表评论,介绍了中国和印度在马尔代夫和斯里兰卡之间的地缘政治现状,这被称为中国的两洋战略的一部分。尽管印度目前在这两个邻国都占了上风,但中国外交部长王毅近期对这个地区的访问显示了中国正准备加强对这个地区的影响力。

Photo by: Prime Minister’s Office, GODL via Wikimedia Commons 

 

在对非洲大陆进行外交访问后,中国外交部长王毅本周晚些时候将前往科摩罗、马尔代夫和斯里兰卡,这将凸显中国政府在这些印度洋岛国获得战略立足点的决心。在马尔代夫和斯里兰卡,王毅还将继续挑战印度在南亚水域,即印度自己的海上后院首要地位。

尽管在过去的两年里,主导印度与中国越来越多麻烦的,是在喜马拉雅边境的冲突,但北京一直对新德里保持着高压,对马尔代夫和斯里兰卡提出了包括投资和安全援助在内的建议。尽管最近这些国际关系中出现了一些挫折,但中国在这两个岛屿共和国中仍然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印度长期以来一直认为,这两个国家是它在南亚的势力范围的一部分。

如果说新德里在理论上得益于地理上的接近,那么北京则能带来更多的资源,包括经济和军事资源,并利用了小国希望能与主导邻国保持平衡的自然倾向。更重要的是,印度的近邻也有自己的问题。近邻之间往往有多种争端,而远方的大国则可以从更高的战略角度来看待这类关系。亚洲两个大国在马尔代夫和斯里兰卡的争夺,也与后两者的国内政治紧密地交织在一起,相互竞争的政治派别依靠印度或中国的支持来取得上风。

中国或许会无视美国的印太地区外交政策概念,并保持对东亚前院的密切关注,但北京也并没有将目光从印度洋移开。虽然随着中国政府一直在台湾地区摇旗呐喊,紧张局势加剧,但北京从未放弃过推进在印度洋的利益。虽然这个远在西边的侧翼对北京的重要性可能不如太平洋,但不可否认的是,中国正在推行两洋战略。

王毅在本周开始了他的非洲之旅,地点是位于红海战略沿岸的厄立特里亚,以及东非最大的经济体和历史上的印度洋贸易中心:肯尼亚。

厄立特里亚最近加入了中国的“一带一路”倡议,而中国也在肯尼亚建立了重要的经济存在。

然而,当美国国防部最近关于中国军事力量的报告,指出北京可能在包括肯尼亚在内的多个非洲国家寻找基地后,北京和内罗毕都反驳了相关报道。

内罗毕传统上属于英美范畴,与前殖民国英国以及美国有着长期的军事联系。如果说华盛顿和伦敦过去在这个地区的重点是反恐,那么他们正开始将东非视为在印太地区与北京抗衡的一个重要部分。

随着非洲对中国经济重要性的上升,北京一直在盯着西印度洋上横跨海上通道和通往非洲的交通线的岛屿:塞舌尔、科摩罗、毛里求斯和马达加斯加。近年来,中国加强了与这些岛国的接触,其中任何一个岛国,都可能在未来中国的印度洋海军舰队中起到关键作用。

Photo by: NordNordWest, CC BY-SA 3.0 via Wikimedia Commons

 

科摩罗位于莫桑比克海峡之上,这是一条将南部非洲大陆与马达加斯加隔开的战略水道,现在可能是中国有机会争取的目标。尽管北京在科摩罗有长期的存在,但王毅的访问,也是中国外交部长的首次访问,旨在提高双边交往的水平。

王毅选择从科摩罗前往马尔代夫和斯里兰卡,这表明北京对印度洋中部和西部的岛国有了更复杂的看法。印度也已开始将印度洋岛屿视为其扩展的海上邻国的一部分。尽管印度还没有在科摩罗产生影响,但它在马尔代夫和斯里兰卡与中国展开了激烈的地缘政治斗争。

马尔代夫在19世纪末至20世纪中叶是英帝国防御体系的一部分,1965年获得独立后,与印度建立了密切的关系。随着中国在21世纪初将战略目光转向印度洋,不难看出马尔代夫的重要性,它靠近印度洋中部的几条主要海上通道。当阿卜杜拉·亚明(Abdulla Yameen)在2013年当选为马尔代夫总统,并打破了与印度友好的传统政策时,中国便积极行动了起来。

中国国家主席在2014年抽出时间访问了马尔代夫和斯里兰卡。北京加大了对马尔代夫的旅游流量,签署了一项自由贸易协定,并启动了大型的基础设施项目。当选民在2018年放弃了亚明时,新总统易卜拉欣·穆罕默德·萨利赫(Ibrahim Mohamed Solih)领导的新政府希,望减少马尔代夫对中国的巨额债务,将自由贸易协定搁置,并回到印度优先的政策。

现在,轮到新德里迅速采取行动,提供大量财政援助、基础设施项目等其他方式来巩固与马尔代夫的关系。但萨利赫的一些国内反对者发起了“印度退出”运动,指责印度在马尔代夫派驻军事人员,准备建立海军基地,并破坏国家的主权。马尔代夫政府拒绝了这些指控,但不可否认的是,这场运动对政府所造成的压力。

莫迪与萨利赫 Photo by: Prime Minister’s Office, GODL via Wikimedia Commons 

 

在马尔代夫,国内小规模政治精英内部的派系斗争,导致了它在支持中国和支持印度的政策之间疯狂摇摆。而大得多的斯里兰卡(人口约为2150万,几乎是马尔代夫的39倍)在新德里和北京之间的平衡行为,则更为复杂和微妙。

中国在斯里兰卡的重大突破来自21世纪初,当时的政府和泰米尔猛虎组织之间的内战仍在激烈进行。在20世纪80年代,新德里支持猛虎组织,并推动在多数僧伽罗人和少数泰米尔人之间达成和解。当印度在斯里兰卡倡导泰米尔人的权利时,北京毫无保留地支持了科伦坡,为政府打击游击队组织的战争提供政治支持和军事援助。

2009年,当科伦坡击败叛乱后,中国在斯里兰卡获得了主要的基础设施项目,包括建设科伦坡的港口城、汉班托塔港和马塔拉·拉贾帕克萨国际机场的合同,这被广泛认为是中国的重大战略胜利。当新德里继续向科伦坡施压,要求它在统一的斯里兰卡境内给予泰米尔少数民族以自治权时,北京只是宣布“不干涉”这个国家的内政。

在科伦坡快速推进中国项目的同时,搁置了大部分印度的主要投资,这在新德里引起了很大的不安。但随着科伦坡认识到向中国方面过度倾斜的危险性,风向似乎开始转向对新德里有利。僧伽罗多数派对主权的担忧曾经针对印度,现在却开始针对中国,因为中国在斯里兰卡的存在已经迅速增长。

西方国家要求斯里兰卡对打击泰米尔猛虎组织的战争期间所犯罪行负责,而斯里兰卡的经济又深陷危机,因此,斯里兰卡开始向印度寻求实质性经济援助。而新德里正通过自己的一揽子援助计划介入其中,其中包括货币互换机制和进口食品、石油和药品的信贷额度,科伦坡已开始为印度在斯里兰卡长期悬而未决的项目开绿灯。

斯里兰卡已经向印度的阿达尼港口和经济特区提供了科伦坡新港口码头的场地,还将批准对岛内欠发展的西海岸边的亭可马里的一个战略石油储存设施,进行联合现代化改造。斯里兰卡还尊重了印度的过敏反应,取消了授予中国在斯里兰卡与印度分隔水域中的三个岛屿上,开发能源项目的合同。

如果说北部的泰米尔人对能源项目的抗议,在取消离印度领土如此之近的中国项目中起到了关键作用,那么北京现在正开始接触长期被忽视的泰米尔精英们。2021年12月中旬,中国驻斯里兰卡大使戚振宏前往泰米尔人占多数的北方省中心的贾夫纳。除了会见各种官员外,戚振宏还穿了当地的服装,按照惯例坦露上身地来到当地的印度教寺庙进行供奉。从大使的态度来看,中国显然愿意在斯里兰卡与印度的地缘政治角逐中走出自己的舒适区。

来源:中国驻斯里兰卡大使馆网页截图

 

虽然印度在马尔代夫和斯里兰卡的状况目前看起来比较好,但这种状态不能被认为是永久性的。这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印度如何能有效地抓住目前在这两个国家开始涌现的机会。王毅的行程提醒我们,中国并不打算放弃,马尔代夫和斯里兰卡都不能表现出对北京的敌意或拒绝所有的中国建议。

从长远来看,印度不能指望让中国,这个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和军事装备的主要供应商,远离它的岛屿邻国。新德里的战略必须注重发挥自身的优势,同时不让北京拥有威胁性的战略立足点。

印度需要深化自己与马尔代夫、斯里兰卡和科摩罗的合作。要做到这一点,最好的办法是让它们更多地进入印度庞大的国内市场,促进跨境投资,解决长期的政治争端,减少对这些国家内部事务的干预,并使双边关系不受国内权力斗争的影响。本周晚些时候,王毅将跨越印度洋,向这三个岛国表示关切并送上新项目,印度正面领着必须更进一步提高地区性战略的高压。